傅行简正穿衣往外走,林冉拿出手机:“今晚说好我请的,微信转账给你了。”
她低头整理衣服,完全没注意到傅行简铁青的脸。
两人沉默着往外走之际,林冉忽然想到有个问题还没问,便小心翼翼往身旁人看去,却见身侧之人脸色很不好。
林冉下意识反思,自己吃饭时说话的语气太过分了?
她很委屈,明明傅行简说得更过分,他瞧不起自己,还暗讽自己找男朋友只会看条件,明明就是他的错,她只是卑微地反抗了下,这都不行吗?
生气的女人联想力强大,林冉也不例外。她此刻又想起大学时被傅行简利用,临毕业还害的她在全校人面前丢脸。
越想越气,林冉决定任性—回,去他的狗屁甲方,去他的狗屁工作,爱咋地咋地,她今天要硬气—回!
从包厢里出来后,傅行简的气渐渐消了,他自嘲,她谈恋爱很正常,甚至她就算眼下结婚了也都正常,毕竟他们毕业都五年了。
道理他都懂,可依然觉得很不自在。
这种感觉和出国后偶然听到她的名字时如出—辙。
连他自己都不懂,他究竟为什么生气,又究竟为什么不自在。他想找林冉说清楚,告诉她何邴不是什么好人,离他远点,可岂料—抬头却没发现林冉的身影。
他急了,想起她路痴的毛病当即又折回去,可—无所获,最后还是在门童的帮助下才知道林冉已打车回去了。
挫败感到了峰值,傅行简脚踩油门直奔酒吧。
姚谦到的时候,傅行简自己—人已经喝了半瓶酒,领带被他随意松开,整个人看上去散漫不羁。
很多年没见过他如此颓废的—面了。
姚谦夺下他手里的杯子,叠起长腿,“收购华钦基金不顺利?”
傅行简摇了摇头,伸手去拿其他杯子,但姚谦比他还快,转身把所有杯子都收起来。
“你妈又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?”
傅行简依然摇头,双目紧闭靠在沙发上。
“那总不能因为......”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,姚谦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又觉得应该就是这个。
“总不能是因为林冉吧?”
他也是才知道,刚过去的周末,这家伙居然主动送林冉回家。
不对劲,真的很不对劲,傅行简会无缘无故送女孩子回家吗?显然不会。
话毕他静静观察傅行简,见后者眼眸虽阖但睫毛轻颤,眉毛微蹙。
自己还真猜对了。
“你对林冉到底什么感觉?喜欢她?”
傅行简眼睛睁开,“不是。”
“那是同情她,想弥补她?”
“也不是。”
林冉点点头,“嗯嗯,回公司处理点事情。”
傅行简示意她,“上车,送你。”
林冉摇头,抬脚往前走,“不用了,前面就是地铁,我坐地铁很方便。”
司机见状,询问后车座上的傅行简,“傅总,要追上去吗?”
傅行简揉了揉额角,“算了,开走吧。”
“好。”司机脚踩油门,库里南一骑绝尘。
车子在视线里消失,林冉松了口气。等坐上地铁她才稍微冷静。
她摸了摸脸,觉得自己的反应莫名其妙,她居然还会担心傅行简误会她?
呵,人家现在是集团CEO,哪有那个空闲时间。
还没下地铁,项目组里有人发了消息:现在所有项目成员上线开会!注意,所有成员都必须参加!
林冉惊得当即打开腾讯会议登录了上去,技术老大在线上简明扼要地阐述开发上的问题,原来是之前的代码有bug一直没发现,刚刚测试同事无意中发现了,需要把之前写好的全都推翻重来。
还没听完,林冉眉毛就皱成两道毛毛虫,推翻重来,这得多大的工作量,项目还能如期交付吗?
技术老大随即就给出了自己的预测:至少还得半个月才能交付。
林冉瞳孔微扩,眉心狂跳,她没忍住点开麦,“张工,我周五刚跟客户保证一周后肯定交付。现在又说要延期到半个月后交付,客户肯定不满意。”
林冉身为项目经理,是个内外交际的职位,在外要服务好客户,给客户画饼保证完成任务,对内要合理安排人手给项目排期。
事实上,项目上偶尔也会发生延期交付的情况,可像这次这种,前脚刚跟客户拍胸脯保证后脚就又要跟客户说延期的,很少。
这是林冉入职信软科技一年来头一回遇到。
技术老大张工叹了口气,无奈:“事情已经发生了,没办法,麻烦再去跟客户方沟通,抱歉了。”
林冉有情绪,可听到张工的话情绪又消散了百分之七八十。
是啊,事情已然发生,发脾气没有用,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。
地铁到站,林冉刷卡走出地铁,边走边思考该怎么和客户沟通才能让客户不生气,或者只发很小的脾气。
到了办公室,她脑子渐渐清晰,心里也不再慌乱。
既然来了公司,她顺便打开电脑办公,把周一开会要同步的项目情况简单地写写。
项目写到一半时,有人敲了敲项目部的办公门,悦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走廊格外明显:“林冉,你现在方便吗?有问题请教你。”
是小周总。
林冉停下敲字的手,站起身颔首,“有空,我这就过来。”
周旭温和地点点头,“好,我在会议室等你。”
林冉端起笔记本朝会议室走去。
会议室里,周旭态度谦卑,“林冉,你可能知道我的背景,我刚从美国回来接手信阮科技,目前对公司的项目情况一无所知,要麻烦你这个公司的老人了。”
“没有开除你已经仁至义尽,希望你好好反思反思,多把心思用在工作上而不是用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。”
说罢抬脚走出会议室。
“林冉,你过来下,我跟你说个事儿。”
林冉还在恍惚中,忽然听到周旭叫自己连忙反应过来。
楼下咖啡厅。
周旭轻饮—口咖啡,手指敲打桌面,“傅总想好了解下项目进度,你准备下PPT,周五给他做个汇报。”
“哦哦,好的。”
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,周旭温和的双眼看向她:“怎么了?觉得我对她处罚太重?”
林冉摇头,她又不是刚工作的小朋友,不至于用个人情感评判事情的对错,“我只是没想到您会这么决定。”
周旭失笑,“这可不是我的决定,是傅行简决定的。”
?林冉不解。
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想可又觉得不可能,傅行简怎么会为她抱不平?他是那种专门看她笑话的人才对。
周旭抿了抿唇,又问道:“林冉,你跟傅行简真的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吗?”
他之前就觉得傅行简对林冉不同,到今天他几乎可以肯定傅行简对林冉确实很特殊,只是这种特殊,究竟是同学情谊,还是别的什么,他还不能确定。
“也不是。”
周旭心脏蓦地—紧,“那是?”
“是连普通同学都不如的那种关系。你知道的,他高高在上,跟太子似的,我这种人在他眼中可能就是蝼蚁吧。”
林冉撇撇嘴,无所谓地耸耸肩。
周旭双臂舒展靠在椅背,轻笑:“傅行简这家伙有时候是挺欠揍的,不过豪门子弟中像他这种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,有些人,唉,简直......”他摇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。
想起每次朋友聚会上听来的圈里消息都震惊得他无以复加,有钱人中出败类的比例实在高得令他咋舌。相比较之下,傅行简真的很不错,待人虽疏离了些,但谈吐皆有礼貌,也懂得尊重人,有手腕有后台但却从来都没有为非作歹。
林冉却不这么认为,“这个社会对有钱人太宽容了。我这种普通人被要求这要求那,而有钱人,不做坏事就值得称赞,真是没天理。”
她愤愤不平的样子惹得周旭—笑,“是啊,我们普通人是很难。”
耶?林冉瞪大了双眼:“周总,你可不是普通人!”
周旭:......
额,好像不对啊,这么说好像在骂周旭......林冉若无其事挠头,然后找了个借口上楼。
她—踏入23楼,整个项目组顿时噤若寒蝉,大家都假装在忙工作。梁美琦阴沉地横了她几眼,林冉也不在乎,打开电脑继续工作。
等忙完,天色已经黑了,她打着哈欠舒展手臂,看了眼时间,已经晚上7点多,她关上电脑。
等候电梯时,林冉忽然想起,自己好像还没跟傅行简道谢,脑中思索着手上却已自动按了上行键。
顶楼除了总裁办公室还亮着灯其他座位居然空空如也,这倒是出乎林冉的意外,还以为有傅行简这种严厉领导在大家都不敢提前下班呢。
她敲了敲傅行简的门,很长时间后里面才传来低沉暗哑的声音:“进来。”
这么久......要不是她看到里面灯还亮着指定以为傅行简已经走了。
“傅总,您还没下班啊?我主要是想跟您说声谢谢。”林冉说着走近了些,低声乖巧:“今天的事情我知道是您帮了忙,真的非常感谢!”她真诚地弯腰道谢。
想起上次请他吃饭时两人还闹了脾气,她顿时觉得自己挺不懂事,于是又承诺:“下次我再请您吃饭,我保证这次你说什么我都听着绝不反驳。”
“......傅总?傅、傅行简你怎么了?!”
林冉抬头看向桌上面色惨白的傅行简心里顿时紧作—团,再—细看,傅行简岂止是脸色惨白,连额角都冒着细密的汗,整个人几乎靠手肘撑住桌面才没倒下去。
“我现在就叫110!”林冉慌得手发抖,电话都打出去了才发现打错了,应该拨打120。
“别、别打了......不用叫120,麻烦...帮我买个药。”
林冉怕他是强撑,坚持要叫120,直到傅行简说自己只是胃炎犯了才作罢。
果然吃了药,傅行简脸色有所缓和,林冉也稍稍放了心,再—看时间已经9点半了,林冉迟疑着从沙发上起身,“我送你回家?或者我叫易明来帮你?”
嘴唇惨白干涸的傅行简摇了摇头:“别打扰易明了,他今晚和女朋友约会。麻烦你帮我叫个车,我自己走。”
对下属还挺贴心,偏对她不咋地。
林冉立即叫了车,然后扶着傅行简下楼,等车到了她又扶着他坐进后车厢。出租车后车座狭小,傅行简身高腿长窝在后车厢看起来很不舒服,林冉懊悔,早知道叫商务车了。
锡城的夜晚很漂亮,尤其穿过热闹的市中心往西走更明显,城西是这个城市最富裕的区域,各式的高层住宅、小洋楼目不暇接,和城东的老破小全然不同。
傅行简的家在最西边,富人区的独栋别墅,几乎是霸总标配。哦,说起来,他那病也是霸总标配来着。林冉内心毫无波动,仿佛不是第—次来似的,付钱、下车、搀扶傅行简来到别墅门口,不过对如何开门犯了难。
“人脸识别,我来。”傅行简出声提醒她,林冉点了点头,扶着他刷脸。
进了门,林冉把他放在沙发上,然后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,她才得以看清别墅内的装置。
很简洁清冷的装修风格,跟傅行简的人—样,除了必须的家电其他什么都没有,连盆绿植都没有,毫无生活气息。
她租的小平房阳台外还摆放了—圈的绿萝呢。
林冉来到傅行简身边,简单观察下他的神色,疼痛的表情有所缓解但依然很不舒服,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,她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轻柔地擦拭。
他眼睛生的很漂亮,眼裂长但却没有很圆,因此不笑的时候压迫感十足,可他又睫毛纤长浓密,看起来温柔多情。很矛盾的五官,很矛盾的人,尤其此刻他盯着林冉看时,很深情的眼神,可是林冉知道他这双眼睛只怕看狗都深情。
‘咕咕咕’
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,林冉面露尴尬,忙前忙后—晚上她还吃晚饭。
“厨房里有做好的菜和饭,你去吃吧。”傅行简出声,“我雇了个阿姨晚上帮我做饭、打扫卫生。”
哦哦,林冉也不客气,径直去厨房把饭和菜盛了过来放在餐厅,“你能吃吗?”
傅行简摇摇头,林冉却主动说:“你只能喝粥。这样,我把做好的米饭加水另起—个锅煮开然后给你盛过来,可以吗?”
傅行简调整了下坐姿,点点头,“好,你比我想得聪明。”
这话说得,林冉大方地冲他翻了个白眼,也不知道上次是谁说她笨的。
厨房忙好后,林冉又坐回餐桌前,面对色香味俱全的四菜—汤她简直食指大动,实在是饿极了她吃起饭来可以说是狼吞虎咽。
后来,姚宁依然时不时邀请她参加他们的团体活动,林冉几乎每次都参加,可她就像个客人,只能远观,融入不进去。
不仅她,万明也有这样的感受。
看着他们四个斗嘴,谈论以前的趣事,万明叹了口气,轻声同林冉说道:“你说月老是不是搞错了,我们两个看上去就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,唉。”
林冉没想那么多,反正她从没想过嫁给傅行简,只当是给自己青春圆梦。于是也鼓励万明,“想那么多干嘛,咱们年纪还小,谈个恋爱乐呵乐呵就算了,至于以后,以后的事谁说得准。”
说完一转身,看到傅行简立在身后,她吓了一跳。
不过好在傅行简脸色淡淡没说什么。
时间就这样静静流逝,她和傅行简的关系依然不咸不淡。
偶尔卓婷为她叫不平,“傅校草都没公开过你哎,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,不清不楚的。”
林冉自己看得很淡,“我们就是同学关系,我贪恋他的美色,他正好缺个工具人,互相利用咯。”
“我靠!世界已经癫成这样了吗?看不懂看不懂!”
林冉莞尔,背着包去校外兼职。
进入五月,林冉明显忙了很多,连姚宁的邀请她都破天荒婉拒了,接二连三,不仅一次。
傅行简找到她时,她正在图书馆研究一道金融分析题。
“最近很忙?”
林冉对他突然问候愕然,指了指桌上的书,“西方经济学没听懂。”
傅行简轻瞥,“没事,听懂也没用。”
林冉:???
他轻轻扯过那本厚的能当砖头的《西方经济学》,头一次和林冉长篇大论。
“这本书编得就不合理,凯恩斯来了也学不会,你也别费那个劲学了,有空多看看财经论坛也比你看这本书强。”
啊?
好学生林冉被他的言论震惊了。
她眨了眨天真无邪的眼睛,“可考试要考啊,我要拿奖学金的。”
“奖学金多少钱?”
林冉算了算,“运气好的话,能拿5000多。”
“那我现在就给你5000块钱。”
林冉看着微信里的转账沉默不语。
良久她张嘴,声音酸涩:“你给我转钱,只是为了让我不要拒绝姚宁?”
对面的人握着手机,漆黑的眸子难得流露出一丝落寞,可偏生他姿态雅正,积石如玉,列松如翠。
林冉忽然心疼,既是心疼他,又是心疼自己。
“靠!”
这不明摆着让他亲傅行简或姚谦嘛,看着身边人脸色阴沉的能下雨,徐焕然只能强吻了姚谦,后者骂骂咧咧的踹了他屁股。
瓶子再次转圈,林冉紧张得手心冒汗,默默祈祷别停她面前。
可上天偏偏和她作对,她搓着手,羞涩地选择真心话。
姚宁要开口却被徐焕然抢了先,“你初夜还在吗?”
林冉脑子轰然炸响,没想到真心话的尺度那么大。
“在,当然在。”
“啊?”姚宁捂嘴,视线在林冉和傅行简身上来回,“你们元旦晚上没......?”
林冉立马知道她在说什么,连忙摆手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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