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储殿上的怪事,现在所有人都在传东宫闹鬼,冤死的太子妃索命来了。
此事甚至还惊动了皇后,她找了一批僧人,天天在东宫叭叭念没什么用又听不懂的咒文。
也就是欺负鬼不能说话,作为当事鬼的我要是能说话,绝对会告诉所有人,这事都是李誉在装神弄鬼!
我在东宫不假,可闹的不是鬼是人啊,别以为我没看到李誉偷偷派人在东宫没人的角落里蹲着,一到天黑就发出一些怪声,然后再冲出来「太子妃来啦!太子妃来啦!」地乱叫。
「你说他这样做有意思吗?」我坐在屋顶上同白无常讨论,「我不就给他托个梦吗,结果现在糖葫芦吃不到不说,他还栽赃嫁祸起一只鬼来了。」
「可能皇家的孩子这里都多少沾点病。」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,「我以前就看过一个话本,里面女主角作为城主女儿当街强抢民男,甚至为了救男人私自盗取龙骨煮了,最后却还要将男主角推给她二姐,你说是不是有病?」
「那确实。」我问,「那后来推成了没?」
「后来啊……」
「你们不觉得他这样做,是在示威吗?」黑无常突然插进了我们的对话。
「示威?向谁示威?难道你是说……」白无常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,问他,「他知道我们的存在了?」
「不是我们,是她。」黑无常指着我。
「不会吧,李誉他没这么神通广大。」我摆摆手,「一个凡夫俗子而已。」
「他虽然看不见你,但我觉得,他能感受到你的存在。」
「你一个鬼,怎么能知道人的想法。」
黑无常冷漠地看了我一眼,「我曾经也是个人。」
我一时间无法反驳他,转念想了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,黑无常的意思是他还是个人的时候,也曾感受到身边有一只鬼的存在?
我偷偷戳了戳白无常,将我的猜想小声说与他听,他却说:「你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的,当鬼越久,阳间的事就忘得越多,我都差不多全忘了,他比我早个几百年当差,应当比我忘得更多。」
我问他:「那你记得自己是怎么当上无常的吗?左右我也投不了胎了,你看我怎么样?能去地府当差不?」
他敲了敲我的脑袋,「这事你就别想了,在地府当差靠的是缘分,你没有这个缘。」
「没有缘分我可以修啊。」我认真说,「我不想再投胎做人了,做人真的太累了。」
「修不到的。」他看着我,一字一句说,「你是自杀。」
是啊,我是自己选的这条路。
是我对李誉失望至极,更无法原谅自己。
黑无常说李誉是在借东宫闹鬼之事向我示威,可我只觉得他的如意算盘并非如此。
徐良娣因为闹鬼受不了刺激暂时回了娘家,而罪魁祸首李誉却像没事人一样,依旧每日快快活活地做他的太子爷。
半个月后就是新太子妃的册封大典了,我猜他才不是向我示威,而是他这个人向来喜新厌旧,把旧爱徐良娣吓回娘家,好让新欢舒舒服服地住进来。
真是天底下第一大渣男!
良久,刺客终于松了口,告诉我说:「我用的是北狄的百日散,中毒者昏迷百日,全身溃烂而死,你要想救他就在这几日,过了时辰神仙也难救。」
百日散?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,不过既然是北狄的毒药,我想得赶快告诉阿布,他算是半个北狄人,兴许有办法。
我着急往外走,白无常一把拉住了我,「就算你知道了是什么毒药,你一个鬼,又如何告诉别人?」
「我……」我一时语塞僵在原地,低头思忖许久终于想出来个法子:「那我,那我像之前那样托梦给阿布,他最听话了,一定会明白的。」
白无常当头给我浇了一盆冷水,「眼下太子病危,你觉得阿布作为贴身侍卫他睡得着觉吗?」
「那到底要怎么办!」我头一次感觉到身为一只鬼的力不从心,「小白,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李誉死掉。」
「生死有命,逆天改命都没有好果子吃,你要是还想安安稳稳投胎,就别插手这件事了。」
「可李誉要是死了,我如何能安稳投胎?」我吸了吸鼻子,抓住了白无常的手,「你在地府当差这么久,你应该有法子的,是不是?」
「我……」
「你去找北狄送来和亲的公主,她有阴阳眼。」站在一旁的黑无常突然开口,「先前不小心撞见过她一次,她能看见我,还有——」
黑无常将伞收好,从身后拿出了一串糖葫芦递给我,「这是燕王祭给你的,吃完了就跟我说一起回冥界吧。」
他将糖葫芦塞进我手中,然后带着刺客离开了太子寝殿。
现在管不了什么燕王不燕王投胎不投胎的了,我转身将糖葫芦塞给了白无常,跟着黑无常的后脚出了寝殿。
太子妃未进东宫前,住的是明华殿,好在我在宫中待了三年,找到北狄公主的住处并不困难。
那北狄公主此刻正在殿外的长廊上弹奏着故乡的乐器,乐声呜咽,在京城的月色下细细流淌。
她这样坐着仿佛是一张静止的美人图,一颦一笑皆是动人,也难怪李誉会见异思迁。
我突然有点感叹,幸亏我死了,若我还活着,这样的美人进宫做了良娣,那真是暴殄天物。
没时间再想许多,我深吸了口气走到了她跟前,朝她恭敬地行了礼。
「公主,多有冒犯请你见谅,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救救李誉,就是李朝太子,你未来的夫君。」
她见到我时吓了一跳,连手上的马头琴都摔在了地上,后退了几步贴着墙,结结巴巴地问我:「你是……你是……」
「你别害怕,我不是人,我是……我是东宫已故的太子妃。」
没想到北狄公主竟直接被我吓晕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