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封纽约寄来的婚礼请柬。
封面是槐树风铃的素描,内页写着:“致最熟悉的陌生人——苏棠与周禾诚邀您见证我们的婚姻。”
他摩挲请柬上的金色纹路,突然想起暴雨夜她滚烫的眼泪,和自己撞在走廊立柱留下的淤青。
他最终没有出席。
婚礼那天,他站在咖啡馆门口,看槐树原址的落叶被扫进垃圾桶。
风铃在窗檐荡出一声迟来的响,他仰头时,一滴雨落在茶盏里,荡开涟漪。
苏棠在纽约教堂交换誓言时,戒指盒里藏着林深退回的钢笔。
仪式进行到一半,她忽然听见远处钟楼传来类似风铃的颤音。
她转头望向窗外,云絮飘过,像极了那年暴雨天他外套上掀起的一角。
深秋的上海总裹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。
林深推着自行车穿过弄堂时,衬衫领口已被细雨浸透。
他刚去花市买茉莉,竹筐里堆着青瓷罐和半开的白花,风一过,香气便沁入鼻腔,像极了那年她坐在咖啡馆柜台前的模样。
转过巷角,他忽然刹住车——前方十米处的电话亭旁,站着一个穿驼色大衣的身影。
背影纤薄,发梢垂在肩头,正低头擦拭被雨水打湿的墨镜。
那抹熟悉的淡蓝色围巾,曾在纽约的婚礼请柬素描里出现过。
心跳在胸腔撞出闷响。
他攥紧车把,指节发白。
是苏棠。
她似乎比记忆中瘦了些,大衣空荡荡地垂着,发色褪去了棕调,恢复成童年时的乌黑。
她抬头时,林深看见她右耳的铃铛耳坠——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,十二岁那年,用攒了三个月的零钱买的。
两人对视的瞬间,电话亭的铃声突兀地响起。
苏棠睫毛颤了颤,伸手去摸耳坠,动作像在确认某种记忆的真实性。
林深喉咙发涩,推车的手却停在原地。
他们之间隔着雨丝织成的网,仿佛只要向前一步,就会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。
“苏棠。”
他开口时,声音被自己的沙哑惊到。
她转身的动作滞了半秒,嘴角浮起一丝浅笑,却比哭更让人心颤。
雨水顺着她的墨镜滑落,他分不清那是泪还是水。
“林深。”
她回应的声音很轻,像一片茉莉花瓣坠入瓷罐。
他们同时沉默,目光胶着在彼此脸上,寻找岁月刻下的痕迹——他眼角的细纹,她下巴尖瘦的弧度。
风铃般的耳坠
在雨中摇晃,发出细微的叮咚声。
“你……怎么在这里?”
林深终于挤出这句话,却觉得问得笨拙。
苏棠低头瞥向他的竹筐:“路过花市,闻到茉莉香。”
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坠,“纽约的茶包,我一直没拆。”
林深喉结滚动,想起那些匿名寄出的茶包,此刻突然明白她为何不拆——怕尝到记忆里的苦涩。
电话亭的铃声再次响起,这次是催人挂断的急促声。
苏棠猛地回神,从包里掏出手机,屏幕上闪烁着一个陌生号码。
“我得接个电话。”
她仓促地说,墨镜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
林深点头,却在她转身时瞥见大衣内侧口袋露出的钢笔一角——他的那支,刻痕依旧。
她快步走向弄堂尽头,高跟鞋在积水里溅起涟漪,铃铛声渐远,像一场未完成的告别。
他怔在原地,直到雨滴浸透衬衫,茉莉花在筐中萎谢一片。
风铃耳坠的余音在巷子里游荡,他忽然想起,她离开时,连一声“再见”都没说。
纽约的冬天总带着金属的冷意。
苏棠裹着羊绒大衣走进图书馆时,指尖还残留着槐花酱的涩味——丈夫出差,她独自复刻林深母亲寄来的食谱,却怎么都调不出当年的味道。
她在古籍区角落坐下,翻看一本关于中国茶道的旧书。
书页间夹着一朵干茉莉,是某次拆茶包时不小心掉落的。
花瓣早已褪色,却仍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,和上海咖啡馆里那盏永远温热的茶一模一样。
窗外的雪突然下得急了。
她抬头时,玻璃幕墙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男人穿着深灰大衣,领口竖起,在风雪中快步穿行,背影挺拔却透着疲惫。
是林深?
不可能,他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咖啡馆。
可那身影、那走路的姿态,分明是她午夜梦回时无数次的幻觉。
她抓起围巾冲出门,高跟鞋在结冰的石阶上打滑。
追到街角时,只看见一个相似的背影钻进地铁入口。
风雪呼啸,她捂住耳朵,铃铛耳坠在冷空气中发出凄凉的颤音。
地铁轰鸣声吞没了所有可能的答案。
她蜷缩在图书馆的暖气旁,终于拆开了那封尘封的纽约茶包。
沸水注入瓷杯的刹那,茉莉香轰然炸开,带着槐花的涩、雨巷的湿,和童年槐树下他笨拙的告白。
眼泪滴进茶汤,她想